十四、查理,再见!

十四、查理,再见!                

母亲的一则日记,一九七八年十二月

「妈咪,我好想查理!」

每当我们提起查理,一只只在我们家养了两个星期的小狗时,六岁的你便满脸愁容,双眼失望地盯着那个让住了两个星期的小狗常驻留的阳台。

我们都爱查里,它是一只混种狗,长有四个白爪子,白色毛茸茸的胸膛配搭着深棕色的身躯和一条小巧可爱的尾巴,它的鼻子像一颗黑色的钮扣,双眼闪着聪明的眼神。即使是一向对狗没甚兴趣的爸爸也喜爱查理这动人的小伙伴。查理这名字还是由他取的。

查理是我的一个朋友在一九七八年十一月十日送给我的。因为我们是住在高楼里,因此每天清晨六点钟我就得带它下楼,让它在草地上闲逛、大小便。我从不知道清晨的空气原来是这么的清新,直到我第一次在家人还未醒来之前带查理下楼散步才有了这种新的体验。草上的露水弄湿了我的双脚,我禁不住轻哼起《在花园中》这首圣诗。在清晨独自地思念主是何等甜美的事!查理自由自在地享受了十五分钟。当我们都出去工作而你也去上幼稚园时,我们便把它锁在阳台,因为家里的佣人说她不喜欢动物,不愿替我们照管查理。

你是全家最宠爱茸毛小狗的一个。一天傍晚,我看见你坐在你的木马上,手里抱着查理轻轻地摇它入睡;你以十分甜美的歌声对着它唱《摇篮曲》。我心里想,如果一只小狗能给女儿带来这么大的快乐,那么一天抹两次阳台和带狗儿去散步应该算不上什么麻烦。当我和你同年纪的时候,我自己就有过一只小狗。我替它冲凉,喂它,甚至每天晚上陪它一起睡觉。唯一不同的是,在香港我们有一个花园能让它自由跑动。

下午当你和庆贤午睡时,查理就会在你房门外躺着,把肚皮贴着地面。它这个睡态就十足像只烧烤了的乳猪,我常禁不住敲它的背,弄醒它来跟我玩。

因为查理的缘故,我们认识了邻舍的许多新朋友、少年人与幼童。从前与我素不相识的,现在都围拢过来欣赏我们的新宠物。你就很骄傲的对他们说:「这是我的狗,它的名字叫查理!」

查理来到我们家的第一个星期天,我们带它到沙地上去玩,有三个马来小女孩走过来,离开我们有一段距离,在那里欣赏查理。

我说:「过来和我们一块玩吧!」

她们摇摇头,失望地回答说:「我们是回教徒,不准触摸狗。」

我藉此机会告诉她们神的爱,并且造世上的各种东西都是为着给我们享用,小狗也是神的创作。当她们看到我们所信的神是与我们如此亲近时,他们似感到很惊奇,对她们来说,宗教只是一套「可行」与「不可行」的教条。她们完全不明白什么是神的爱。

有两个印度女孩对查理特别着迷,当我们一起和查理玩时,我有机会与她们谈起神的事。不久我便发现:一只小狗看起来如此微不足道,却给我们提供了许多向邻近的小孩子传福音的机会。

在新加坡,十一月间是东北季候风季节,暴风与连绵不绝的雨使我们不得不把查理整天的关在家里。

我整天都听到你和弟弟在喊叫着:「妈咪,查理在地毯上撒尿!」

      「妈咪,快来呀!查理在咬我的袜子!」

      「妈咪,查理在咬爸爸的鞋子!」

      「妈咪,来啊,查理又……」

你们两个吵个不休,我整天就在屋里兜圈子,查问查理又闯了什么祸。家里的佣人也很不愉快,威胁说要辞职不干。

养了查理两个星期后,我们得出的结论是再也留它不得。对一只活跃的小狗来说,终日将它关在狭小的阳台里是很不合理的;对佣人也有欠公平,因为她把我们的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没一会儿就眼巴巴的看着查理把它弄得一塌糊涂。

十一月二十五日,也就是查理住满两个星期的那个晚上,在晚餐时间我们很严肃的商量有关查理的事,最后我总结说:

「我们还是把查理送还阿姨的好,我想我们不能再把它留在这楼房里。」

你那四岁的弟弟庆贤很乐意地接受这决定,因为查理常在他与小玩具兵玩耍时去咬他的玩偶。你很伤心,不过还是勉强的答应了,因为你明白没有选择的余地,你自我安慰地说:

「假如我们有一个花园,我们就可以把查理留下来。但现在妈妈须要时常打扫楼房,太麻烦了。」

忍住心里的难过,你把查理抱进车里,然后把它带回它的父母身边。

「再见,查理!」

你的眼睛充满泪水,向着查理挥手道别;我们赶快把车驾走,唯恐多等一会儿,我的情绪会失去控制。

到家以后,你说:「这地方没有了查理是不是太静了一点?」

我知道你的意思。突然间你一向心爱的东西在你面前消失,使你无法再去拥抱和爱惜,我也何尝不感到伤心?

我亲爱的女儿,要知道世上所有的东西都是短暂的,它们不过是神借给我们的片刻,我们不应该紧紧的把它们捉住,以为那是永远属于我们的。

查理只不过是你拥有过两个星期的宠物,你已经对它如此情深;甚至你的弟弟也一直嚷闹着要把它讨回来。

近来,我常听你对你的弟弟和朋友们作出投诉:你说他们惹你生气,拒绝按照你的方式玩游戏。你只不过六岁而已,我怎么能使你明白应该怎样赏识别人?我祈求神帮助你,让你成长以后能学习到爱和宽恕别人的功课。

我有两个姐姐和一个弟弟,我们常斗嘴甚至为芝麻小事大打出手。一九五五年,在我大姐搭船前往英国念护士课程的前夕,我们在房里坐着闲谈时,母亲对我们说:「要珍惜这一时刻啊,因为你们四个不知道何时何日才能够再相聚在一起?」

她说得很对,那是二十三年前我们四姐弟最后一次的团聚。现在,我们散住在世界不同的角落,宜华在多伦多,宜兰在夏威夷,我在新加坡而贻泽则在美国的曼哈顿,我们不曾再相聚一处。(注:一九八一年我们在多伦多相聚庆祝母亲的七十一岁诞辰,一九八二年十二月我们在她的葬礼上再度团聚。)

你可能不喜欢你的弟弟,因为他常常用拳打你,把你的玩具抢走;你抱怨你的朋友,因为她们不肯听从你的那一套。但是,我亲爱的女儿,要记住一件事:神让他们来暂时陪伴你,我们不知道几时他们会与我们分手,我们也许会永远失去这些伴侣。

所以,让我们珍惜与朋友相聚的每一个时刻,就像你珍惜与查理在一起一样,直到你说:「再见吧,查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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