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浪子回头

二、浪子回头                

「多少年来我盼望宁静安歇,

      寻求真正和平在我心胸。

      我常独自含泪寻找神的脚踪,

      但我却不愿付出代价,

      或作出任何牺牲。

      所以我彷徨,

      年复一年,无所适从。」

这一段诗节恰好生动地描写我的过去,我花费了许多岁月去寻求真理,但是却走错了方向,骄傲一直使我不肯回头。

我的母亲是一名基督徒,父亲却是无神论者。因此宗教便一直是我们家庭争论不能妥协的问题。母亲自小受圣公会教义熏陶,教会延续了许多罗马天主教堂式的作法,我弥月时便领洗。父亲死后,母亲负起教育我们四个孩子的重任,她要我们学好,因此长期鼓励我们上主日学。

少年时期的我,绝不满足于圣公会教条与庆典仪式的崇拜。寻求不到心灵的平安,于是我变得非常烦躁难驯。十六岁那年,我面对选择工作的考验。我一向野心勃勃,期望有一天能够成为伟人,改写人类的历史,甚至把整个世界改头换面!我也一直很崇拜名作曲家萧邦,所以我拼命练琴,希望有一天我能像他一样出名。

与此同时,我又盼望能像祖父、伯父与姨妈们那样成为一名医生。我父、母双方的家庭都出了好多位医生,在我的印象中,他们都很有钱。我想当医生的目的,不外是赚很多很多的钱让我的母亲生活过得舒服些。母亲毕业于中国沪江大学的英国文学系。父亲死后,她为了赚取足够的薪金养活我们,得同时在两间学校当英文教师:早上在九龙的一间教会学校当全职教员,下午又得赶去香港岛的另一间学校执教,天天早出晚归。晚饭后,她便埋头细心批改堆积如山的学生作业。她的工作时间长,收入却少得可怜,因此我誓言长大后绝不要成为一名教师。没想到竟然有一天,神会让我尝试到当教师的乐趣。

当我的心思充满了幻想时,宗教已不再是我生活的中心。然而我还是继续到教会去,并积极参加各种年轻人的活动,诸如诗班、青年团契、主日学、主日崇拜、夏令会等等,我以为通过这些我便能得救。学校里的教师、朋友和亲戚都称赞我是一个好学生和有宗教修养的女孩子,母亲为我感到骄傲,而我也自以为是一个标准的好基督徒,不让母亲失望成了我当时的人生目标。我很喜欢下面的这句谚语,但却忘了是谁讲的,它这么说:

「把你的生命化成一场美梦,再把梦变成事实。」

一九六一年,在我生命中发生了两件大事:其一是我被香港大学医学院录取了,其二是我考取了皇家音乐考试文凭,成为一名合格的钢琴指导员,我真是为自己的双重成就感到自豪。

成为一名医学院学生的荣耀并不能压抑我心中的恐惧与不安。功课的巨大压力使我感到濒临精神崩溃的边缘,我常看到血液便告晕厥,但我却没有勇气把这恐惧感向任何人倾诉。焦虑与紧张日益加深,但我不愿退出医学院乃因母亲对我寄以厚望。

在大学的宿舍寄宿时,我有机会认识一群基督徒朋友,他们对神的信仰与我的有很大的不同。神对他们似乎格外亲近而且是个别的照顾他们,对我却离得很远。他们一直尝试与我联络,但我却像逃避瘟疫般地躲开他们。因为我为我的教会感到骄傲,也喜欢它那敬拜的气氛。对我来说,从公祷文中读出来的祷告不是很好吗?听凭牧师与主教为我们解释圣经不是够了吗?为什么要自己费神去读经研究呢?何况我又不想成为一名全职的传道人或教会职工。不过,我的教会并没有教导如何才能得救,我只知道作为一个基督徒便等于是作一个常行善事的好人。可怜无知的我,只继续我的学业并在周末教琴赚取外快以补贴昂贵的学费,而极少花费心思顾虑到精神上的贫乏。

没想到有一天巨大的震荡会临到我身上,在第一年的考试中,生物化学这一科不及格而必须重修。我平生没遇到失败,失望、羞耻与自怜使我整个夏季都远远避开所有的朋友。秋天到了,我无可避免的必须从蛰居的洞穴出来面对世界--回到大学重修。在这一学年,我又碰到另一群基督徒弟兄,其中一位是何弟兄,他问了我一个我从不曾思索过的问题:

「假如耶稣基督今天回来,你是否有把握说你已经得救并将被提升到空中与相遇?」

我说:「谁可以说自己已经得救了呢?只有神知道。我们死后,才对我们说谁是得救的。」

何弟兄知道我对救恩还不甚了解,就十分耐心地向我解释得救的奥理,并教导我如何自己研读圣经与寻求真理。然而,灵性上的长进并没有担保我学业的成功。不久,另一次更重的打击又临到我身上,又是同一科考试不及格而被逼退出医学院。

我开始把失败归咎于神与所有周围的人,怎么这么残酷的事实会临到像我这样既用功又善良的人身上?生命充满着苦楚,我几乎想在高速公路上开快车结束自己的生命,但是神却沿途看顾保护我,因为在我身上还有未完成的计划,而我当时却懵然不知。在那时候,我写下了下面这首诗:

为什么

      我的眼泪为什么流?

      晶莹的,它们流过我的手。

      我对泪水一点也猜不透,

      一点也猜不透。


      为什么我的心伤痛?

      易受摧残和这么脆弱?

      我对我的心一窍不通,

      对它一窍不通。


      为什么我的心思飘忽不定?

      像打在沙上的浪般汹涌难驯?

      我真是不明白我的心思。

      真是不明白。


      乌云为何密布漫开?

      把我倚靠的月光遮盖?

      我丝毫不了解这些乌云,

      丝毫也不了解。


      为什么我的希望虽小,

      却还得像沙一般分离四散。

      我对一切都不明了,

      一切都不明了。

有一天,何弟兄来探望我,在我备受挫折之余,我十分无礼的对他说:

「是谁叫你来看我?我不想见任何人,更不需要你们的同情。」

岂知在心灵深处,我是多么渴望有人来陪伴我并倾听我的苦恼,神在这时候遣他来正是再适当不过的了。

他知道我的自尊心很强,又正处于激动的状态,便很平静的答道:「你是一个勇敢的人,我知道你不需要人的同情,你所需要的是让耶稣基督进入你的心来管理你的一生。」他说得很对,我想不透为什么这些日子来我不曾想到耶稣基督。

他是众多关心我的灵性的基督徒之一,通过他们的热心祷告,我骄傲的心终于被圣灵感动,生活也与以前不大相同,我接受耶稣基督为我个人的救主。当了「所谓的基督徒」这么多年,我终于离开了圣公会,转而加入中国自由传教会的分会。

成为一名真正的基督徒以后,我的生活还是有许多失败之处,因为我仍然不愿付出代价让主完全管理我的一切。我常为前途定下各种计划,而竟不全是这些计划的策划者。

「直到有一天,当我低头祷告时,

      耶稣在那里轻声对我说:

      『起来,背起十字架跟随我到各各他。』

      噢,死亡是何等的痛苦艰辛,

      自己愿意被钉十架。

      为要舍弃生命,从主你那儿重获新生。」

这首圣诗的第二节正好清楚反映我属灵的经历。有一天当我在祷告时,突然间觉悟:假如主的血和的爱都不能吸引我把我的生命献给,那么这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任何一件事可以感动我这样做了。最后,我对说:

「主啊!求你赦免我骄傲与叛逆你旨意的罪吧。我愿意听从你,做你指示我当做的事和当行的道路。」

我当时并不清楚应该从事什么来谋生,但又不能老依靠母亲过活,因此对前途感到黑暗茫然。虽然朋友们都很同情关心我,但毕竟他们不能终日陪我哭泣叹息。我记得在一九六四年八月十六日下午所发生的一件事,它令我感触良多而写下这首诗。那天,医学院的两位旧同学答应到我家来,可是我等了整个下午都不见踪影,似乎在我萧条的日子里,写诗的本能愈发丰盛。

空等待

      八月里一个明亮艳阳高照的下午,

      记得我如何把房间摆布,

      我细心周全的计划所需,

      因为我把这下午完全保留给你。


      花瓶里的花朵正含苞待放,

      它们的芬芳取代了忧郁充满我心房,

      我在这里默默地把你们盼望,

      你们是我常相思念的好伙伴。


      我的朋友让我等待又等待,

      各种假设想像弥漫我心怀。

      我想也许你们把日期记错了,

      但我仍愿等待,没有气馁。


      我弹奏着萧邦的前奏曲,

      这作曲家写曲时竭尽了他的心力。

      我接着又弹些短曲和小调,

      让时间在等待中静静溜走。


      再次的孤独使我陷入回忆,

      午茶时间终于轻赴。

      用一支调羹我已把生命衡量,

      就在那个八月的下午。

我闷极无聊的闲度日子,直到有一天,一位香港大学基督团契的姐妹李思洁找上门来。她问我有没有兴趣到一间新开办的教会学校迦密英校执教。我对教书虽然素无兴趣,但也不妨一试。我任职后,校长张子江先生告诉我,他一直在为中一D班寻找一个适合的基督徒教师,由于找不到适当的人选,所以学校开课后三个星期还是没法填补空缺。听了这一番话,我觉得这一切就仿佛是神刻意为我安排,把这空缺保留给我。

在少年人当中工作是令人着迷和富挑战性的。在校里,除正课外,我们也教导学生福音与基督救恩的道理。我所负责的科目是英文、音乐和几何学,而这些又是我高中时最喜欢的科目,因此和学生的关系十分融洽,甚至多年以后还有收到一些学生寄来的问候信,而我有机会到香港时,总会拨出一天时间与他们聚会,他们自称「一九六四、中一班」,冯老师是他们最热爱的老师。

在我离开该校之前,我写下这首诗献给他们:

献给我的学生们

      我所钟爱的年轻朋友,

      这条路并非由我选择。

      在生活中充当教师,

      与你们朝朝相处。


      但神为我开了这条路,

      让我学习你们年轻的活力。

      我从你们当中经历到,

      我所欠缺的欢笑与喜乐。


      当我听到你们唱的歌,

      看到你们甜美的笑脸。

      使我重温那久已逝去的春天,

      回忆起所有令人思念的地方。


      我曾像你们一样年轻,

      与玩伴一起玩得起劲。

      我们玩的花样也和你们一样多,

      那些日子过得多么快活。


      我祈求神与你们同在,

      你们的心追求永生。

      愿那又真又良善的圣灵,

      带领你们进入成熟之境。

我赞美神把我从象牙塔中带出来,让我亲身体验改变罪人的奇妙大能。我不再思想我的愿望与自尊,因为在神面前这一切都是虚空的。

教了一年书后,神安排我去加拿大深造。身在异地五年,我学会了怎样信赖和事奉。并且觉得最大的收获不是两个大学学位,而是学会了顺服神。除非我们肯在神面前认输,否则我们无法找到为我们安排的又新又有意义的生活。我的心与这首诗的副歌相呼应:

让我舍弃生命,从主你那儿重新获取,

      愿自我都被消灭,愿我的朋友眼中仅见到主,

      虽然代价是痛苦与哀伤,

      我会重新得着新生,

      假如我失去生命,我必从你那儿重获新生。

access_level: 
10